洪秀全的性格特征,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他原名洪火秀,广东花县官禄布村人,出生于嘉庆十八年(1814年)十二月初十日,家中兄弟三个,洪秀全排行老三。洪秀全的父亲名叫洪镜扬,家中有几亩地,数头牛,家道还算殷实,所以还有余钱给洪秀全读书考秀才。
天王洪秀全说到考秀才这件事,实在是洪秀全心中永远的痛,把他给害苦了。小时候的洪秀全还算聪颖过人,十三岁就通过县试当上童生,取得考秀才的资格,但秀才这道坎,愣把洪秀全活活逼上绝路!
现实总是残酷的,成千上万的读书人中,金榜题名的能有几个?洪秀全在最基础的考秀才这一关上,就狠狠跌了跟头:从十六岁那年开始,他老人家连考三次,成绩是一次比一次差。最为可恨的是,每次初试,洪秀全的名次总在前十,但到院考复试的时候,却总是无一例外地落选。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初试名列前茅,复试给刷了下来,心中的愤懑当然可想而知。是天意弄人吗?不是。从洪秀全留下的诗词作品来看,广州府的主考官是公正的。要是不信,看看洪秀全的大作就知道了,什么“手提三尺定山河,四海民家共饮和;虎啸龙吟光世界,太平一统乐如何”,“龙潜海角恐惊天,暂且偷闲跃在渊”等等,言语粗鄙俗套,而后来天王在天京留下大量的打油诗歌,读来更是让人喷饭不已。据后人总结,县试考童生和府试考秀才,最重要的是文才要好。正因为如此,文才出众、“笔端常带感情”的梁启超才会在十二岁就考上秀才,十七岁就中了举人。就洪秀全当时的文笔,考不上那真是一点都不冤。
屡屡落第的洪秀全,没有那样的耐性,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不允许他继续读书。由此,洪秀全对这个狗屁考试和清王朝恨得牙直痒痒。他撕了那些圣贤书,满腔怒火地发誓:“再也不考清朝试,再也不穿清朝服,老子以后要自己开科取士!” 这活脱脱就是一个顽劣学童的形象。
不过,最后他还真做到了。打下天京后,洪秀全果然自己开科取士。只可惜,洪秀全因考不上秀才而恨上孔老夫子,所到之处砸孔庙,烧儒书,那些自小熟读孔孟之书的士子们,避之还唯恐不及,哪里还敢前来应考呢?!没人来考,最后就强索那些读书人去应试,甚至逼出人命。刘邦当年也不读书,拿儒冠当尿壶,但经人点拨后却对知识分子礼敬有加,这也许是刘邦开辟三百年汉朝,而洪秀全十一年就倒台的原因吧?
知识分子的支持,太重要了!
洪秀全当然没有那份洒脱,考试的失败让他得了一场大病,四十多天里高烧不止。在昏迷当中,洪秀全做了一个梦,梦见黄衣童子来到他床前,并用轿子把他抬上天堂,看见一个身着龙袍、留着金色胡须的威严长者,将他的肚腹剖开,把污秽的内脏洗涤后重新缝入。
随后这个身材高大的长者自称是他的父亲,并告诉他妖魔正在祸害人间百姓,要洪秀全去与妖魔决战,于是洪秀全舞着宝剑,杀向人间,他的兄长耶稣则手捧金印,发出火光,令妖魔丧胆。
昏迷中的洪秀全,经常高呼“杀妖”!家人以为他得了神经病,大为惊恐。后人常常以为这个梦是洪秀全和冯云山为了欺骗会众而编出的一个神话,但从洪秀全多次引用来看,他可能的确是做过这样一个梦。梦的原型,可能来自于他曾经浏览过的一本宗教小册子,尽管他当时可能没太在意。人发烧时出现幻觉本不稀奇,洪秀全此次劫后余生,对梦见的东西深信不疑,也属正常。
高烧退后,洪秀全却又恢复了正常,拿起儒家课本准备再次赶考。但很不幸的是,第四次又告落榜。自此以后,洪秀全对考试彻底死心。1843年他联合好友冯云山和堂弟洪仁玕,创立了“拜上帝会”,自行洗礼入教后干出了一番敲砸孔圣人牌位的大胆行动。但是,这种过激行为最后害得洪秀全连塾师的饭碗也给弄砸了。
丢了饭碗后,洪秀全便和冯云山离开老家,到广州一带开始了一边贩卖笔砚,一边传教的游历活动。但由于广州一带的经济文化水平较高,洪秀全粗浅的宗教理论根本就吸引不了人。
失望之余,二人决定溯西江而上,去广西继续发展。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夏天,两人来到了洪秀全的表兄王盛均所在的贵县赐谷村传教。但由于他们为了宣传上帝,制造影响,把当地祭祀的“土神”给砸了,引起当地人的共愤,二人只好狼狈离开,洪秀全灰心丧气地返回了老家花县。和洪秀全不同的是,冯云山是个实干家,为人坚忍不拔,凡事不肯轻言放弃。在洪秀全返回老家后,冯云山继续留在广西桂平一带,一边教书糊口,一边积极传教,教化了杨秀清、萧朝贵等大批革命骨干,创下了革命的根据地。
洪秀全回到花县也没闲着,他在这两年多时间里,一边教书,一边日夜不停地搞理论创作,写出了太平天国运动的“老三篇”:《原道救世歌》、《原道醒世训》、《原道觉世训》(后来完成),为革命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指导依据。
但洪秀全真懂***吗?未必。洪天王最初的理论依据,来自于一本名叫《劝世良言》的小册子,是一个叫粱发的中国人所写。梁发本是一个印刷工人,识字不多,后因为帮英国传教士马礼逊印刷《圣经》而皈依了***,成为中国本土的第一个华人牧师。后来,梁牧师就自己写了《劝世良言》,其中主要是《圣经》的原文和梁牧师的学习体会,比较适合初学者。
洪秀全后来也意识到自己的理论水平不行,1847年他决定到香港向美国牧师罗孝全学习,并看到了真正的《圣经》。但当他向罗牧师讲述他那奇异的梦后,罗牧师拒绝了洪秀全施洗礼的要求,让洪天王到死也没能做成真正的基督徒。
天王玉玺
那罗牧师为什么会拒绝给洪秀全施洗礼呢?原因就是那个梦。当罗牧师听到洪秀全自称梦中上帝称他为儿子的时候,大为惊骇,认为这根本就是一种玷污上帝的异端思想,完全没有达到基督徒最基本的要求。最可恼的是,在洪秀全的主持下,天父上帝后来又添了几个儿子,如东王杨秀清、南王冯云山等,甚至还有个女婿西王萧朝贵,如果上帝知道了,不被气得吐血才怪呢。洪秀全的宗教理论,最大的硬伤是不懂***的“三位一体”说。所谓“三位一体”,指的是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并非是分开的三个神。洪秀全说自己梦中见到天父和天兄,并自称自己是天父的小儿子,这根本就是对上帝大不敬的忤逆思想。
不过,话说回来,要怪只能怪梁发那个《劝世良言》小册子没有讲清楚,洪秀全见到小册子里说“救世主天兄耶稣赎罪功劳”,就以为“三位一体”是三个人,并把自己当成上帝的小儿子也给列了进去。幸好这是在中国,要是在中世纪的欧洲,洪秀全这样胡说八道非被当成异端烧死不可。
不仅如此,洪秀全还对***的仪式作了本土化的改进。比如拜上帝教的布道,洪秀全就结合了中国特色的道士作法,把布道的文稿当众焚烧,甚至鸣放鞭炮,弄得热热闹闹,倒也蛮吸引人。后来由布道衍化出来的“讲道理”活动,更是形式多样,五花八门。
最要命的是,***主张逆
来顺受,并不强调斗争,洪秀全却动辄说要“斩邪留正”,斩杀“清妖”,和真正的***相去十万八千里。更为搞笑的是,洪秀全居然不知道***最重要的节日圣诞节,太平天国也从来不过圣诞节。相反,他倒是创立了一些独有的节日,如“爷降节”、“东王升天节”、“哥降节”等,实在是让欧洲的***会大跌眼镜。
原道救世歌
洪秀全
道之大原出于天, 谨将天道觉群贤。
天道祸淫惟福善, 及早回头著祖鞭。
道统根源惟一正, 历代同揆无后先。
享天福, 脱俗缘,
莫将一切俗情牵, 须将一切妄念捐。
开辟真神惟上帝, 无分贵贱拜宜虔。
天父上帝人人共, 天下一家自古传。
盘古以下至三代, 君民一体敬皇天。
其时狂者崇上帝, 诸侯士庶亦皆然。
试辟人间子事父, 贤否俱循内则篇。
天人一气理无二, 何得君王私自传!
上帝当拜, 人人所同,
何分西北, 何分南东。
一丝一缕荷上帝, 一饮一食赖天公;
分应朝朝而夕拜, 理应颂德而歌功。
人而舍此而他拜, 拜尽万般总是空。
非为无益且有损, 本心瞒昧罪何穷。
人苟本心还不失, 自知呼吸赖苍穹。
五行万物天造化, 岂有别神宰其中!
即谓上帝须辅助, 断非菩萨赞化工,
如果化工赖菩萨, 从前未立理难通。
暄以日兮润以雨, 动以雷兮散以风,
此皆上帝之灵妙, 天恩能报得光荣。
勿拜邪神, 须作正人;
不正天所恶, 能正天所亲。
第一不正淫为首, 人变为妖天最2_;
淫人自淫同是怪, 盍歌麟趾咏振振。
歪俗移人谁挺立, 但须改过急自新。
颜回好学不贰过, 非礼四勿励精神。
过而能改方无过, 古人所以诲谆谆。
自古君师无异任, 只将正道觉斯民。
自古善正无异德, 只将正道淑其身。
凡有血气心知者, 何可乱常而败伦。
凡属顶天立地者, 急宜返璞而归真。
鬼心既革, 孝经当明。
第二不正忤父母, 大犯天条急自更。
羊有跪乳鸦反哺, 人不如物忝所生。
历山号泣天为动, 鸟为耘只象为耕;
尊为天子富四海, 孝德感天夫岂轻。
父兮生我母鞠我, 长育劬劳无能名;
恩极昊天难答报, 如何孝养竭忠诚。
大孝终身慕父母, 视于无形听无声。
孝亲即是孝天帝, 培植本根适自荣。
逆亲即是逆天帝, 戕伐本根适自倾。
蓼莪诗可读, 胞与量宜恢。
第三不正行杀害, 自戕同类罪之魁。
普天之下皆兄弟, 灵魂同是自天来。
上帝视之皆赤子, 人自相残甚恻哀。
是以先代不嗜杀, 德合天心天眼开。
宠绥四方惟克相, 故能一统受天培。
夏禹泣罪文献洛, 天应人归无可猜。
嗜杀人民为草寇, 到底岂能免祸灾。
白起项羽终自刎, 黄巢李闯安在哉!
自古杀人杀自己, 谁云天眼不恢恢?
自古救人救自己, 灵魂超拔在天台。
自古利人利自己, 福自己求易为推;
自古害人害自己, 孽自己作难挽回。
无言不仇德有报, 终身可行恕字该。
忠厚可师, 廉耻须知。
第四不正为盗贼, 不义不仁非所宜,
聚党横行天不佑, 罪恶贯盈祸自随。
君子临财无苟得, 杨震昏夜尚难欺。
管宁割席因歆顾, 山谷孤踪志不移。
夷齐让国甘饿死, 首阳山下姓名垂。
古来善正修天爵, 富贵浮云未足奇。
杀一不辜行不义, 即得天下亦不为。
人能翼翼畏上帝, 乐夫天命复奚疑。
岂认杀越人于货, 竟非其有而取之!
营谋珍道义, 学习慎规模。
第五不正为巫觋, 邪术惑众犯天诛。
死生灾病皆天定, 何故诬民妄造符?
作福许妖兼送鬼, 修斋建醮尚虚无。
自古死生难自保, 岂能代祷保无辜?
自古师巫邪术辈, 累世贫穷天不扶。
鬼人送鬼终惹鬼, 地狱门开待逆徒,
欲肥己囊增己孽, 何不回头早自图!
术艺固须正, 品概更宜方。
第六不正为赌博, 暗刀杀人心不良。
戒,戒,戒! 理不当。
求之有道得有命, 勿以诈骗坏心肠,
命果有兮何待赌, 命无即赌愿难偿。
总之富贵天排定, 从吾所好自徜徉。
孔颜疏水箪瓢乐, 知命安贫意气扬。
人生在世三更梦, 何思何虑复何望!
小富由勤大富命, 自古为人当自强。
嗟尔有众, 勿谓无妨。
无所不为因赌起, 英雄何苦陷迷乡;
不义之财鸩止渴, 士农工商耐久长;
千个赌钱千个贱, 请尔易虑细思量!
他若自驱陷井者, 炼食洋烟最颠狂;
如今多少英雄汉, 多被烟枪自打伤。
即如好酒亦非正, 成家宜戒败家汤;
请观桀纣君天下, 铁统江山为酒亡。
更有堪舆相命辈, 欺瞒上帝罪无强;
富贵在天生死命, 何为惑世顾肥囊。
其余不正难枚举, 在人鉴别于微茫。
细行不矜终累德, 坚冰未至慎履霜。
禹稷勤劳忧饥溺, 当身而显及后狂。
周文孔丘身能正, 陟降灵魂在帝旁。
真言语, 不铺张,
予魂曾获升天堂, 所言确据无荒唐,
婆心固结不能忘, 言之不足故言长。
积善之家有余庆, 积恶之家有余殃,
顺天者存逆天亡, 尊崇上帝得荣光。
(选自《太平天国印书》第1册P1—6,江苏
人民出版社1961年版)
原道醒世训
洪秀全
从来福大则量大,量大则为大人;福小则量小,量小则
为小人。是以泰山不辞土壤,故能成其高;河海不择细流,故
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成其德。凡此皆量为之也。
无如时至今日,亦难言矣!世道乖漓,人心浇薄,所爱
所憎,一出于私。故以此国而憎彼国,以彼国而憎此国者有
之。甚至同国以此省此府此县而憎彼省彼府彼县,以彼省彼
府彼县而憎此省此府此县者有之。更甚至同省府县以此乡此
里此姓而憎彼乡彼里彼姓,以彼乡彼里彼姓而憎此乡此里此
姓者有之。世道人心至此,安得不相陵相夺相斗相杀而沦胥
以亡乎!无他,其见小,故其量小也。其以此国而憎彼国,以
彼国而憎此国者,其见在国,国以外则不知,故同国则爱之,
异国则憎之。其以此省此府此县而憎彼省彼府彼县,以彼省
彼府彼县而憎此省此府此县者,其见在省府县,省府县以外
则不知,故同省同府同县则爱之,异省异府异县则憎之。其
以此乡此里此姓而憎彼乡彼里彼姓,以彼乡彼里彼姓而憎此
乡此里此姓者,其见在乡里姓,乡里姓以外则不知,故同乡
同里同姓则爱之,异乡异里异姓则憎之。天下爱憎如此,何
其见未大而量之不广也。
遐想唐、虞、三代之世,天下有无相恤,患难相救,门
不闭户,道不拾遗,男女别涂,举选尚德。尧、舜病博施,何
分此土彼土;禹、稷忧溺饥,何分此民彼民;汤、武伐暴除
残,何分此国彼国;孔、孟殆车烦马,何分此邦彼邦。盖实
见夫天下凡间,分言之,则有万国,统言之,则实一家。皇
上帝天下凡间大共之父也,近而中国是皇上帝主宰化理,远
而番国亦然;远而番国是皇上帝生养保佑,近而中国亦然。天
下多男人,尽是兄弟之辈,天下多女子,尽是姊妹之群,何
得存此疆彼界之私,何可起尔吞我并之念。是故孔丘曰:“大
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
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
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
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奸邪谋闭而
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而今尚可望哉!然而乱极则治,暗极则光,天之道也。于
今夜退而日升矣。惟愿天下凡间我们兄弟姊妹跳出邪魔之鬼
门,循行上帝之真道,时凛天威,力遵天诫,相与淑身淑世,
相与正己正人,相与作中流之砥柱,相与挽已倒之狂澜。行
见天下一家,共享太平,几何乖离浇薄之世,其不一旦变而
为公平正直之世也!几何陵夺斗杀之世,其不一旦变而为强
不犯弱,众不暴寡,智不诈愚,勇不苦怯之世也!在《易》,
同人于野则亨,量大之谓也;同人于宗则吝,量小之谓也。况
量大则福大,而人亦与之俱大;量小则福小,而人亦与之俱
小。凡有血气者,安可伤天地之和,而贻井底蛙之诮哉!诗
云:
上帝原来是老亲, 水源木本急寻真;
量宽异国皆同国, 心好天人亦世人。
兽畜相残还不义, 乡邻互杀断非仁;
天生天养和为贵, 各自相安享太平。
(选自《太平天国印书》第1册P7—10,江苏人民
出版社1961年版)
原道觉世训
洪秀全
天下总一家,凡间皆兄弟。何也?自人肉身论,各有父
母姓氏,似有此疆彼界之分,而万姓同出一姓,一姓同出一
祖,其原亦未始不同。若自人灵魂,其各灵魂从何以生?从
何以出?皆禀皇上帝一元之气以生以出,所谓一本散为万殊,
万殊总归一本。孔亻及曰:“天命之谓性。”《诗》曰:“天生蒸民。”
《书》曰:“天降下民。”昭昭简编,洵不爽也。此圣人所以天
下一家,时廑民吾同胞之怀,而不忍一日忘天下。而近代则
有阎罗妖注生死邪说,阎罗妖乃是老蛇、妖鬼也,最作怪多
变,迷惑缠捉凡间人灵魂。天下凡间我们兄弟姊妹所当共击
灭之,惟恐不速者也。而世人偏伸颈于他,何其自失天堂之
乐,而自求地狱之苦哉!
论道有真谛,大凡可通于今不可通于古,可通于近不可
通于远者,伪道也,邪道也,小道也。据怪人妄说阎罗妖注
生死,且问中国经史论及此乎?曰:无有。番国《圣经》载
及此乎?曰:无有。无有,则何以起?怪人佛老之徒出,自
陷迷途,贪图射利,诳人以不可知之事,以售己诈,诱人作
福建醮,以肥己囊,兼之魔鬼入心,遂造出无数怪诞邪说,迷
惑害累世人。如秦政时,怪人诳言东海有三神山,秦政遂遣
入海求之,此后代神仙邪说所由起也。究其始,不过一秦政
受其惑,所谓差之毫厘,而后代则叠效尤于后,至于固结不
可解,所谓失之千里者也。又如汉武时,怪人诳言祠灶丹砂
可化黄金,汉武遂信而祠之,于是燕、齐怪诞怪人,多来言
神仙怪事矣。又如近代有怪人,诳言东海龙妖发雨。东海龙
妖即是阎罗妖变身。雨从天降,众目所视者也。孟轲云:“天
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则苗氵孛然兴之矣。”周诗云:“天上同云,
雨雪分分,益之以沐沐,既优既渥,既沾既足,生我百谷。”又
考番国《旧遗诏书》,当挪亚时,皇上帝因世人背逆罪大,连
降四十日四十夜大雨,洪水横流,沉没世人。此皆凿凿可据,
且众目所视,实降于天者也。而世人亦多信怪诞不经之怪说。
即一雨论,而世人既多良心死尽,大瞒天恩矣,又遑论其他
哉!又如近代有怪和尚诳言阎罗妖怪事,且有《玉历记》怪
书,讹传于世,而世之读死书者亦多惑其说。独不思注生死
一事,岂是等闲。既不是等闲,宜为中国、番国各前圣所论
及,且笔于书以传后世。而于今历考中国、番国各前圣所论
及,且笔于书以传后世者,只说天生天降,皇上帝生养保佑
人,未尝说及阎罗妖也;只说死生有命,亦是命于皇上帝已
耳,毫无关于阎罗妖也;只说皇上帝审判世人,阴骘下民,临
下有赫,又毫无关于阎罗妖也。而世人之读死书者,不信古
今远近通行各经典,而信怪人无端突起之怪书,不亦惑哉!此
无他,好生恶死,慕福惧祸,恒情也。以恒情而中人心,则
其入之也必易,是以邪说一倡,而天下多靡然信之从之。信
从久,则见闻熟;见闻熟,则胶固深;胶固深,则难寻其罅
漏;难寻其罅漏,则难出其范围。皇上帝纵历生聪明圣智于
其间,亦莫不随风而靡矣。此近代所以多惘然不识皇上帝、悍
然不畏皇上帝、尽中蛇魔阎罗妖诡计,陷入地狱沉沦而不自
知者也。
噫!后之人虽欲谙天地人之道,其孰从而求之?甚矣,人
之好怪也!不求其端,不讯其末,惟怪之欲闻。予想夫天下
凡间,人民虽众,总为皇上帝所化所生,生于皇上帝,长亦
皇上帝,一衣一食并赖皇上帝。皇上帝天下凡间大共之父也,
死生祸福由其主宰,服食器用皆其造成。仰观夫天,一切日
月星辰雷雨风云莫非皇上帝之灵妙;俯察夫地,一切山原川
泽飞潜动植莫非皇上帝之功能。昭然可见,灼然易知。如是
乃谓真神,如是乃为天下凡间所当朝朝夕拜。
有执拗者说曰:“皇上帝当拜矣,必然有帮皇上帝保佑人
者,譬如君王主治国中,岂无官府辅治也?”不知君王之官府,
是其亲手设立调用,故能辅君王以治事也。至若凡人所立一
切木石、泥团、纸画各偶像,且问尔,是皇上帝旨意设立否
乎?非也。类皆凡人被魔鬼迷蒙灵心,据愚意愚见,人手造
出各等奇奇怪怪也。况皇上帝当初六日造成天地、山海、人
物,已设有其神使千千万万在天上,任其差遣,何用得凡人
所造各等奇奇怪怪者乎?且叛逆皇上帝实甚。考《旧遗诏
书》,皇上帝当初下降西奈山,亲手缮写十款天条在石碑上,
付畀摩西。皇上帝亲口吩咐摩西曰:“我乃上主皇上帝,尔凡
人切不好设立天上地下各偶像来跪拜也。”今尔凡人设立各偶
像来跪拜,正是违逆皇上帝旨意。尔凡人反说各偶像是帮皇
上帝保佑人,何其被魔鬼迷蒙灵心,蒙懂之极乎!尔不想皇
上帝当初六日造成天地、山海、人物,尚不要人帮助,岂今
日保佑人又要谁帮助?且问尔,设使皇上帝当初造天不造地,
尔足犹有所企立、且犹有田亩开垦否乎?曰:无也。且又问
尔,今荷皇上帝之恩,既造天地矣。设使皇上帝不造成地上
桑、麻、禾、麦、菽、豆及草、木、水、火、金、铁等物,又
不造成水中鱼虾、空中飞鸟、山中野兽、家中畜牲等物,尔
身犹有所穿、口犹有所食、饔飧犹有所炊爨、器械犹有所运
用否乎?曰:无也。且又问尔,今荷皇上帝之恩,万物备足
矣。设使皇上帝一年不出日照耀尔凡人,一年不降雨滋润尔
凡人,一年不发雷替尔凡人收妖,一年不吹风散尔凡人郁气,
尔凡人犹有收成平安否乎?曰:无也。且又问尔,今荷皇上
帝之恩,即有收成平安矣。设使皇上帝一旦怒尔,断绝尔灵
气生命,尔口犹能讲、目犹能视、耳犹能听、手犹能持、足
犹能行、心犹能谋画否乎?曰:断断不能也。且又问尔,天
下凡间欲一时一刻不沾皇上帝恩典得乎?曰:断断不得也。由
是观之,天下凡间欲一时一刻不沾皇上帝恩典亦不得,此便
是皇上帝明明白白保佑人矣。既是皇上帝明明白白保佑人,尔
凡人却另立各偶像,另求保佑有得食有得穿,曰:“我菩萨灵。”
明明皇上帝恩典,却误认为邪魔恩典,其邪魔敢冒天恩者,该
诛该灭无论矣。尔凡人良心死尽、大瞒天恩,究与妖魔同犯
反天之罪,何其愚哉!嗟呼,明明有至尊至贵之真神,天下
凡间大共之天父,所当朝朝夕拜而不拜,而拜专迷惑缠捉人
灵魂之妖鬼,愚矣!明明有至灵至显之真神,天下凡间大共
之天父,求则得之,寻则遇著,扣门则开,所当朝朝夕拜而
不拜,而拜无知无识之木石、泥团、纸画各偶像,有口不能
言、有鼻不能闻、有耳不能听、有手不能持、有足不能行之
蠢物,抑又愚矣!
虽然,流之浊,由源之不清,后之差,由前之不谨。天
下凡间无人一时一刻不沾皇上帝恩典,何至于今,竟罕有知
谢皇上帝恩典者,其祸本何自始哉?历考中国史册,自盘古
至三代,君民一体,皆敬拜皇上帝也。坏自少昊时,九黎初
信妖魔,祸延三苗效尤,三代时颇杂有邪神及有用人为尸之
错,然其时君民一体,皆敬拜皇上帝,仍如故也。至秦政出,
遂开神仙怪事之厉阶,祀虞舜,祭大禹,遣入海求神仙,狂
悖莫甚焉。皇上帝,独一无他也,汉文以为有五,其亦暴悖
之甚矣。汉武临老虽有悔悟之言曰:“始吾以为有神仙,今乃
知皆虚妄也。”然其始祠灶、祠泰乙、遣方士求神仙,其亦秦
政之流亚也。他若汉宣祠后土,遣求金马碧鸡;汉明崇沙门,
遣求天竺佛法;汉桓祠老聃;梁武三舍身;唐宪迎佛骨。至
宋徽出,又改称皇上帝为昊天金阙玉皇大帝。夫称昊天金阙,
犹可说也,乃称玉皇大帝,则诚亵渎皇上帝之甚者也。皇上
帝,天下凡间大共之父也,其尊号岂人所得更改哉!宜乎宋
徽身被金虏,同其子宋钦俱死漠北焉。总而论之,九黎、秦
政作罪魁于前,历汉文、武、宣、明、桓,梁武、唐宪接迹
效尤于后。至宋徽又更改皇上帝尊号,自宋徽至今,已历六
七百年,则天下多惘然不识皇上帝,悍然不畏皇上帝,又何
怪焉。
呜呼!天地之中人为贵,万物之中人为灵。人何贵,人
何灵,皇上帝子女也。贵乎不贵,灵乎不灵。木石泥团纸画
各偶像,物也,人贵于物、灵于物者也,何不自贵而贵于物
乎?何不自灵而灵于物乎?近千百年间能不惑神仙怪事者非
无其人,究之知其一,莫知其他,明于此转暗于彼,卒无有
高出眼孔彻始彻终而洞悉乎魑魅魍魉之诡秘也。北朝周武废
佛道,毁淫祠,唐狄仁杰奏焚淫祠一千七百余所,韩愈谏迎
佛骨,宋胡迪焚毁无数淫祠,明海瑞谏建醮,之数人者不可
谓无特识矣。第其所毁所焚所谏仅曰淫祠、曰佛、曰建醮,则
其所不毁不焚不谏者,仍在不知,彼所毁所焚所谏者固当毁
当焚当谏,即彼所不毁不焚不谏者又何独非当毁当焚当谏乎?
何也?皇上帝之外无神也,世间所立一切木石泥团纸画各偶
像皆后起也,人为也,被魔鬼迷蒙灵心,颠颠倒倒,自惹蛇
魔阎罗妖缠捉者也。
故今沥胆披肝实情谕尔等,尔凡人何能识得神乎?皇上
帝乃是真神也。尔凡人跪拜各偶像正是惹鬼。何也?尔凡人
所立各偶像,其或有道德者既升天堂久矣,何曾在人间受享;
其一切无名肿毒者类皆四方头红眼睛蛇魔阎罗妖之妖徒鬼
卒,自秦、汉至今一二千年,几多凡人灵魂被这阎罗妖缠捉
磨害。俗语云:“豆腐是水,阎罗是鬼。”尔等还不醒哉!及
今不醒,恐怕迟矣。
实情谕尔等,尔凡人何能识得帝乎?皇上帝乃是帝也。虽
世间之主称王足矣。岂容一毫僭越于其间哉!救世主耶稣,皇
上帝太子也,亦只称主已耳。天上地下人间有谁大过耶稣者
乎?耶稣尚不得称帝,他是何人,敢面见称帝者乎!只见其妄自
尊大、自干永远地狱之灾也。
噫,吁!敬拜皇上帝,则为皇上帝子女,生前皇上帝看
顾,死后魂升天堂,永远在天上享福,何等快活威风。溺信
各邪神,则变成妖徒鬼卒,生前惹鬼缠,死后被鬼捉,永远
在地狱受苦,何等羞辱愁烦。孰得孰失,请自思之。天下凡
间我们兄弟姊妹,可不醒哉!若终不醒,则真生贱矣,真鬼
迷矣,真有福不知享矣!明明千年万万载在天上永远快活威
风,如此大福都不愿享,情愿大犯天条,与魔鬼同犯反天之
罪,致惹皇上帝义怒,罚落十八重地狱受永苦,深可悯哉!良
足慨已。
(选自《太平天国印书》第1册P10—19,江苏人
民出版社1961年版)
原道救世歌 作者:洪秀全 清
道之大原出于天,谨将天道觉群贤。
天道祸淫惟福善,及早回头著祖鞭。
道统根源惟一正,历代同揆无后先。
享天福,脱俗缘, 莫将一切俗情牵,须将一切妄念捐。
开辟真神惟上帝,无分贵贱拜宜虔。
天父上帝人人共,天下一家自古传。
盘古以下至三代,君民一体敬皇天。
其时狂者崇上帝,诸侯士庶亦皆然。
试辟人间子事父,贤否俱循内则篇。
天人一气理无二,何得君王私自传!
上帝当拜,人人所同, 何分西北,何分南东。
一丝一缕荷上帝,一饮一食赖天公;
分应朝朝而夕拜,理应颂德而歌功。
人而舍此而他拜,拜尽万般总是空。
非为无益且有损,本心瞒昧罪何穷。
人苟本心还不失,自知呼吸赖苍穹。
五行万物天造化,岂有别神宰其中!
即谓上帝须辅助,断非菩萨赞化工,
如果化工赖菩萨,从前未立理难通。
暄以日兮润以雨,动以雷兮散以风,
此皆上帝之灵妙,天恩能报得光荣。
勿拜邪神,须作正人; 不正天所恶,能正天所亲。
第一不正淫为首,人变为妖天最瞋;
淫人自淫同是怪,盍歌麟趾咏振振。
歪俗移人谁挺立,但须改过急自新。
颜回好学不贰过,非礼四勿励精神。
过而能改方无过,古人所以诲谆谆。
自古君师无异任,只将正道觉斯民。
自古善正无异德,只将正道淑其身。
凡有血气心知者,何可乱常而败伦。
凡属顶天立地者,急宜返璞而归真。
鬼心既革,孝经当明。 第二不正忤父母,大犯天条急自更。
羊有跪乳鸦反哺,人不如物忝所生。
历山号泣天为动,鸟为耘只象为耕;
尊为天子富四海,孝德感天夫岂轻。
父兮生我母鞠我,长育劬劳无能名;
恩极昊天难答报,如何孝养竭忠诚。
大孝终身慕父母,视于无形听无声。
孝亲即是孝天帝,培植本根适自荣。
逆亲即是逆天帝,戕伐本根适自倾。
蓼莪诗可读,胞与量宜恢。
第三不正行杀害,自戕同类罪之魁。
普天之下皆兄弟,灵魂同是自天来。
上帝视之皆赤子,人自相残甚恻哀。
是以先代不嗜杀,德合天心天眼开。
宠绥四方惟克相,故能一统受天培。
夏禹泣罪文献洛,天应人归无可猜。
嗜杀人民为草寇,到底岂能免祸灾。
白起项羽终自刎,黄巢李闯安在哉!
自古杀人杀自己,谁云天眼不恢恢?
自古救人救自己,灵魂超拔在天台。
自古利人利自己,福自己求易为推;
自古害人害自己,孽自己作难挽回。
无言不仇德有报,终身可行恕字该。
忠厚可师,廉耻须知。
第四不正为盗贼,不义不仁非所宜,
聚党横行天不佑,罪恶贯盈祸自随。
君子临财无苟得,杨震昏夜尚难欺。
管宁割席因歆顾,山谷孤踪志不移。
夷齐让国甘饿死,首阳山下姓名垂。
古来善正修天爵,富贵浮云未足奇。
杀一不辜行不义,即得天下亦不为。
人能翼翼畏上帝,乐夫天命复奚疑。
岂认杀越人于货,竟非其有而取之!
营谋珍道义,学习慎规模。
第五不正为巫觋,邪术惑众犯天诛。
死生灾病皆天定,何故诬民妄造符?
作福许妖兼送鬼,修斋建醮尚虚无。
自古死生难自保,岂能代祷保无辜?
自古师巫邪术辈,累世贫穷天不扶。
鬼人送鬼终惹鬼,地狱门开待逆徒,
欲肥己囊增己孽,何不回头早自图!
术艺固须正,品概更宜方。
第六不正为赌博,暗刀杀人心不良。
戒,戒,戒!理不当。
求之有道得有命,勿以诈骗坏心肠,
命果有兮何待赌,命无即赌愿难偿。
总之富贵天排定,从吾所好自徜徉。
孔颜疏水箪瓢乐,知命安贫意气扬。
人生在世三更梦,何思何虑复何望!
小富由勤大富命,自古为人当自强。
嗟尔有众,勿谓无妨。
无所不为因赌起,英雄何苦陷迷乡;
不义之财鸩止渴,士农工商耐久长;
千个赌钱千个贱,请尔易虑细思量!
他若自驱陷阱者,炼食洋烟最颠狂;
如今多少英雄汉,多被烟枪自打伤。
即如好酒亦非正,成家宜戒败家汤;
请观桀纣君天下,铁统江山为酒亡。
更有堪舆相命辈,欺瞒上帝罪无强;
富贵在天生死命,何为惑世顾肥囊。
其余不正难枚举,在人鉴别于微茫。
细行不矜终累德,坚冰未至慎履霜。
禹稷勤劳忧饥溺,当身而显及后狂。
周文孔丘身能正,陟降灵魂在帝旁。
真言语,不铺张, 予魂曾获升天堂,所言确据无荒唐,
婆心固结不能忘,言之不足故言长。
积善之家有余庆,积恶之家有余殃,
顺天者存逆天亡,尊崇上帝得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