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孔子的时代到今天,两千多年来,关于儒学的文献真是汗牛充栋,关于儒学的见解更是说不尽,道不完。即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年龄阶段,不同的人生体验后,关于儒学的认识也会大不相同。久而久之,它成为了人们约束思想和行为的准则,对于中国人人格心理的铸造产生了不可估量的深刻的影响。儒家传统文化延续至今至少已有两千五百年历史,其间虽也屡遭批判,但儒学的主导地位并未从根本上动摇过。时至今日,当我们以一种全新的感觉来重新读儒说儒时,依然可以发现不少适应我们这个时代需要的东西。
下面,就本栏目的有关情况略作说明。
应该说,凡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稍有了解的人,都不会不知道《四书》。它是《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四部著作的总称。其中,《论语》、《孟子》分别是孔子、孟子及其学生的言论集,《大学》、《中庸》则是《礼记》中的两篇。首次把它们编在一起的是南宋著名学者朱熹。不过,在朱熹之前的程颢、程颐兄弟已大力提倡这几部书了。他们认为,《大学》是孔子讲授“初学入德之门”的要籍,经孔子的学生曾参整理成文;《中庸》是“孔门传授心法”之书,是孔子的孙子子思“笔之于书,以授孟子”的。这两部书与《论语》、《孟子》一起表达了儒学的基本思想体系,是研治儒学最重要的文献。正是根据这样的观点,朱熹把《论语》、《孟子》、《大学》、《中庸》这四部书编在一起。因为它们分别出于早期儒家的四位代表性人物孔子、曾参、子思、孟子,所以称为“四子书”,简称即为“四书”。朱熹分别为这四部书作了注释,其中,《大学》、《中庸》的注释称为“章句”,《论语》、《孟子》的注释因为引用他人的说法较多,所以称为“集注”。值得注意的是,朱熹所编定的《四书》次序本来是《大学》、《论语》、《孟子》、《中庸》,是按照由浅入深进修的顺序排列的。后人因为《大学》、《中庸》的篇幅较短,为了刻写出版的方便,而把《中庸》提到《论语》之前,成了现在通行的《大学》、《中庸》,《论语》、《孟子》顺序。
由于朱熹注释的《四书》既融会了前人的学说,又有他自己的独特见解,切于世用;又由于以程颢、程颐兄弟和朱熹为代表的“程朱理学”地位的日益上升,所以,朱熹死后,朝廷便将他所编定注释的《四书》审定为官书,从此盛行起来,到元代延佑年间(1314——1320)恢复科举考试,正式把出题范围限制在朱注《四书》之内,明、清沿袭而衍出“八股文”考试制度,题目也都是在朱注《四书》里。由于这些因素,使《四书》不仅成为了儒学的重要经典,而且也成了每个读书人的必读书,成了直到近代全国统一的标准的小学教科书。所以,有人把《四书》与西方的《圣经》相比,认为它是东方的“圣经”。事实上,无论就其流传的广泛,还是就其对于中国人人格心理铸造影响的深刻来看,这种比拟都是一点也不为过的。
本栏目的内容由原文、注释、译文、读解四个部分组成。原文方面,主要以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新编诸子集成”本)为蓝本,同时也参酌“诸子集成”本和《十三经注疏》本等书。注释方面,本书一律不作考释,基本不引旧注,而只是扼要地直接用白话解释原字原词的意思。注释的范围,主要包括难字难词的注音释义和人物、典章制度的简介两个方面。译文在忠实原文意思的前提下努力做到流畅,不为了一字一词的“信”而弄得译文佶屈聱牙。读解则如上文所说,写出来是为了帮助一般读者理解原文。
这次编辑此栏目,意在让更多的中国人有机会更系统、更全面、更深入的学习、了解儒学文化,以使中国宝贵的传统文化得以发展、发扬、光大。
大学简介
《大学》原本是《礼记》中的一篇。宋代人把它从《礼记》中抽出来,与《论语》、《孟子》、《中庸》相配合,到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时,便成了“四书”之一。
按朱熹和宋代另一位著名学者程颐的看法,《大学》是孔子及其门徒留下来的遗书,是儒学的人门读物。所以,朱熹把它列为“四书”之首。
朱熹又认为收在礼记中的《大学》本子有错乱,便把它重新编排了一番,分为“经”和“传”两个部分。其中“经”一章,是孔子的原话,由孔子的学生曾子记录;“传”十章,是曾子对“经”的理解和阐述,由曾子的学生记录。
这样一编排,便有了我们今天所见到的《大学》版本。
三纲八目的追求
【原文】
大学之道(1),在明明德(2),在亲民(3),在止于至善。知止(4)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5)。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6);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7);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8);致知在格物(9)。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10),壹是皆以修身为本(11)。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12)。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13),未之有也(14)!
(经)
【注释】
(1)大学之道:大学的宗旨。“大学”一词在古代有两种含义:一是“博学”的意思;二是相对于小学而言的“大人之学”。古人八岁入小学,学习“洒扫应对进退、礼乐射御书数”等文化基础知识和礼节;十五岁入大学,学习伦理、政治、哲学等“穷理正心,修己治人”的学问。所以,后一种含义其实也和前一种含义有相通的地方,同样有“博学”的意思。“道“的本义是道路,引申为规律、原则等,在中国古代哲学、政治学里,也指宇宙万物的本原、个体,一定的政治观或思想体系等,在不同的上下文环境里有不同的意思。(2)明明德:前一个“明”作动词,有使动的意味,即“使彰明”,也就是发扬、弘扬的意思。后一个“明”作形容词,明德也就是光明正大的品德。(3)亲民:根据后面的“传”文,“亲”应为“新”,即革新、弃旧图新。亲民,也就是新民,使人弃旧图新、去恶从善。(4)知止:知道目标所在。(5)得:收获。(6)齐其家:管理好自己的家庭或家族,使家庭或家族和和美美,蒸蒸日上,兴旺发达。(7)修其身:修养自身的品性。(8)致其知:使自己获得知识。(9)格物:认识、研究万事万物。。(10)庶人:指平民百姓。(11)壹是:都是。本:根本。(12)末:相对于本而言,指枝末、枝节。(13)厚者薄:该重视的不重视。薄者厚:不该重视的却加以重视。(14)未之有也:即未有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事情、做法等)。
【译文】
大学的宗旨在于弘扬光明正大的品德,在于使人弃旧图新,在于使人达到最完善的境界。知道应达到的境界才能够志向坚定;志向坚定才能够镇静不躁;镇静不躁才能够心安理得;心安理得才能够思虑周祥;思虑周祥才能够有所收获。每样东西都有根本有枝末,每件事情都有开始有终结。明白了这本末始终的道理,就接近事物发展的规律了。古代那些要想在天下弘扬光明正大品德的人,先要治理好自己的国家;要想治理好自己的国家,先要管理好自己的家庭和家族;要想管理好自己的家庭和家族,先要修养自身的品性;要想修养自身的品性,先要端正自己的心思;要想端正自己的心思,先要使自己的意念真诚;要想使自己的意念真诚,先要使自己获得知识;获得知识的途径在于认识、研究万事万物。通过对万事万物的认识、研究后才能获得知识;获得知识后意念才能真诚;意念真诚后心思才能端正;心思端正后才能修养品性;品性修养后才能管理好家庭和家族;管理好家庭和家族后才能治理好国家;治理好国家后天下才能太平。上自国家元首,下至平民百姓,人人都要以修养品性为根本。若这个根本被扰乱了,家庭、家族、国家、天下要治理好是不可能的。不分轻重缓急,本末倒置却想做好事情,这也同样是不可能的!
【读解】
这里所展示的,是儒学三纲八目的追求。所谓三纲,是指明德、新民、止于至善。它既是《大学》的纲领旨趣,也是儒学“垂世立教”的目标所在。所谓八目,是指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它既是为达到“三纲”而设计的条目工夫,也是儒学为我们所展示的人生进修阶梯。纵览四书五经,我们发现,儒家的全部学说实际上都是循着这三纲八目而展开的。所以,抓住这三纲八目你就等于抓住了一把打开儒学大门的钥匙。循着这进修阶梯一步一个脚印,你就会登堂入室,领略懦学经典的奥义。就这里的阶梯本身而言,实际上包括“内修”和“外治”两大方面:前面四级“格物、致知,诚意、正心”是“内修”;后面三纲“齐家、治国、平天下”是“外治”。而其中间的“修身”一环,则是连结“年修”和“外治”两方面的枢纽,它与前面的“内修”项目连在一起,是“独善其身”;它与后面的“外治”项目连在一起,是“兼善天下”。两千多年来,一代又一代中国知识分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孟子·尽心下》),把生命的历程铺设在这一阶梯之上。所以,它实质上已不仅仅是一系列学说性质的进修步骤,而是具有浓厚实践色彩的人生追求阶梯了。它铸造了一代又一代中国知识分子的人格心理,时至今日,仍然在我们身上发挥着潜移默化的作用。不管你是否意识明确,不管你积极还是消极,“格、致、诚、正,修、齐、治、平”的观念总是或隐或显地在影响看你的思想,左右着你的行动,使你最终发现,自己的人生历程也不过是在这儒学的进修阶梯上或近或远地展开。事实上,作为中国知识分子,又有几人是真正出道入佛的野鹤闲云、隐逸高士呢?说到底,依然是十人九儒,如此而已。
弘扬光明的品德
【原文】
《康诰》(1)曰:“克明德。”(2)《大甲》(3)曰:“顾諟天之明命。”(4)《帝典》(5)曰:“克明峻德。”(6)皆自明也。(7)
(传1)
【注释】
(1)康浩:《尚书·周书》中的一篇。《尚书》是上古历史文献和追述古代事迹的一些文章的汇编,是”五经”之一,称为“书经”。全书分为《虞书》、《夏书》、《商书》、《周书》四部分。(2)克:能够。(3)大甲:即《太甲》,《尚书·商书》中的一篇。(4)顾:思念。諟:此。明命:光明的禀性。(5)帝典:即《尧典》,《尚书·虞书》中的一篇。(6)克明峻德:《尧典》原句为“克明俊德”。俊:与“峻”相通,意为大、崇高等。(7)皆:都,指前面所引的几句话。
【译文】
《康诰》说:“能够弘扬光明的品德。”《太甲》说:“念念不忘这上天赋予的光明禀性。”《尧典》说:“能够弘扬崇高的品德。”这些都是说要自己弘扬光明正大的品德。
【读解】
这是“传”的第一章,对“经”当中“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一句进行引证发挥,说明弘扬人性中光明正大的品德是从夏、商、周三皇五帝时代就开始强调了的,有书为证,而不是我们今天别出心裁,标新立异的产物。《三字经》说:“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也就是说,人的本性生来都是善良的,只不过因为后天的环境影响和教育才导致了不同的变化,从中生出许多恶的品质。因此,儒家的先贤们强调后天环境和教育的作用,在作为“四书五经”之首的《大学》一篇里开宗明义,提出“大学”的宗旨就在于弘扬人性中光明正大的品德,使人达到最完善的境界。以我们今天的眼光来看,“在明明德”就是加强道德的自我完善,发掘、弘扬自己本性中的善根,而摒弃邪恶的诱惑。从这个意义上说,无论是西方基督教的“忏悔”,东方佛教的“修行”,还是列夫·托尔斯秦式的“道德自我完善”,毛泽东式的“狠斗私字一闪念”,乃至于我们今天所倡导的“五讲四美三热爱”、“培养四有新人”等等,都是“在明明德”,以弘扬人性中光明正大的品德为目的。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原文】
汤之,《盘铭》(1)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2)《康诰》曰:“作新民。”(3)《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4)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
(传2)
【注释】
(1)汤:即成汤,商朝的开国君主。盘铭:刻在器皿上用来警戒自己的箴言。这里的器皿是指商汤的洗澡盆。(2)苟:如果。新:这里的本义是指洗澡除去身体上的污垢,使身体焕然一新,引申义则是指行精神上的弃旧图新。(3)作:振作,激励。新民:即“经”里面说的“亲民”,实应为“新民”。意思是使新、民新,也就是使人弃旧图新,去恶从善。(4)“《诗曰》”句:这里的《诗》指《诗经。大雅。文王》。周,周朝。旧邦,旧国。其命,指周朝所禀受的天命。维:语助词,无意义。(5)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所以品德高尚的人无处不追求完善。是故,所以。君子,有时候指贵族,有时指品德高尚的人,根据上下文不同的语言环境而有不同的意思。
【译文】
商汤王刻在洗澡盆上的箴言说”如果能够一天新,就应保持天天新,新了还要更新。”《康诰》说:“激励人弃旧图新。”《诗经》说,“周朝虽然是旧的国家,但却禀受了新的天命。”所以,品德高尚的人无处下追求完善。
【读解】
如果说“在明明德”还是相对静态地要求弘扬人性中光明正大的品德的话,那么,“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就是从动态的角度来强调不断革新,加强思想革命化的问题了。“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被刻在商汤王的洗澡盆上,本来是说洗澡的问题:假如今天把一身的污垢洗干净了,以后便要天天把污垢洗干净,这样一天一天地下去,每人都要坚持。引申出来,精神上的洗礼,品德上的修炼,思想上的改造又何尝不是这样呢?这使人想到基督教的每日忏悔,使人联想到女作家杨绛把她那本写“干校”生活的书起名为“洗澡”。精神上的洗澡就是《庄子·知北游》所说的“澡雪而精神”,《礼记·儒行》所说的“澡身而浴德”,说到底,也就是毛泽东所一再强调的”加强思想革命化”。话说回来,“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无论如何展示的是一种革新的姿态,驱动人们弃旧图新。所以,你不仅可以像商汤王一样把它刻在洗澡盆上,而且也可以把它刻在床头、案头,使它成为你的座右铭。
找准自己的位置
【原文】
《诗》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1)《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2)。”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诗》云:“穆穆文王,於缉熙敬止(3)!”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诗》云:“瞻彼淇澳,绿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喧)(4)兮!”如切如磋者,道学也(5);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亻闲)兮者,恂栗也(6);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讠宣)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诗》云:“於戏!前王不忘(7)。”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
(传3)
【注释】
(1)邦畿千里,惟民所止:引自〈诗经·商颂·玄鸟》。邦畿(ji),都城及其周围的地区。止,有至、到、停止、居住、栖息等多种含义,随上下文而有所区别。在这句里是居住的意思。(2)缗蛮黄鸟,止于丘隅:引自〈诗经·小雅·绵蛮〉。缗蛮,即绵蛮,鸟叫声。隅,角落。止,栖息。(3)“穆穆”句:引自《诗经·大雅·文王》。穆穆,仪表美好端庄的样子。於(wu),叹词。缉,继续。熙,光明。止,语助词,无意义。(4)《诗》云:这几句诗引自《诗经·卫风·淇澳》。淇,指淇水,在今河南北部。澳(yu)水边。斐,文采。瑟兮(亻闲)(xian)兮,庄重而胸襟开阔的样子。赫兮喧兮,显耀盛大的样子。(讠宣),《诗经》原文作“(讠爰)”,遗忘。(5)道:说、言的意思。(6)恂栗,恐惧,戒惧。(7)於戏!前王不忘:引自《诗经·周颂·烈文》。於戏(wuhu):叹词。前王:指周文王、周武王。(8)此以:因此。没世:去世。
【译文】
《诗经》说:“京城及其周围,都是老百姓向往的地方。”《诗经》又说:“‘绵蛮’叫着的黄鸟,栖息在山冈上。”孔子说:“连黄鸟都知道它该栖息在什么地方,难道人还可以不如一只鸟儿吗?”《诗经》说:“品德高尚的文王啊,为人光明磊落,做事始终庄重谨慎。”做国君的,要做到仁爱;做臣子的,要做到恭敬;做子女的,要做到孝顺;做父亲的,要做到慈爱;与他人交往,要做到讲信用。《诗经》说:“看那淇水弯弯的岸边,嫩绿的竹子郁郁葱葱。有一位文质彬彬的君子,研究学问如加工骨器,不断切磋;修炼自己如打磨美玉,反复琢磨。他庄重而开朗,仪表堂堂。这样的一个文质彬彬的君子,真是令人难忘啊!”这里所说的“如加工骨器,不断切磋”,是指做学问的态度;这里所说的“如打磨美玉,反复琢磨”,是指自我修炼的精神;说他“庄重而开朗”,是指他内心谨慎而有所戒惧;说他“仪表堂堂”,是指他非常威严;说“这样一个文质彬彬的君子,可真是令人难忘啊!”是指由于他品德非常高尚,达到了最完善的境界,所以使人难以忘怀。《诗经》说:“啊啊,前代的君王真使人难忘啊!”这是因为君主贵族们能够以前代的君王为榜样,尊重贤人,亲近亲族,一般平民百姓也都蒙受恩泽,享受安乐,获得利益。所以,虽然前代君王已经去世,但人们还是永远不会忘记他们。
【读解】
这一段发挥“在止于至善”的经义。首先在于“知其所止”,即知道你应该停在什么地方,其次才谈得上“止于至善”的问题。俗语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鸟儿尚且知道找一个栖息的林子,人怎么可以不知道自己应该落脚的地方呢?所以,“邦畿千里,惟民所止。”大都市及其郊区古来就是人们向往而聚居的地方。但这还只是身体的“知其所止”,不是经义的所在。经义的所在是精神的“知其所止”,也就是“在止于至善”。要达到这“至善”的境界,不同的人,不同的身分有不同的努力方向,而殊途同归,最后要实现的,就是通过“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研修而达到“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成为流芳百世的具有完善人格的人。这当然是一种理想主义的英雄主义的教育:渴望不朽,崇尚伟大,追求完善。对于一般读者,尤其是当今读者来说,这种要求似乎过于理想化,过于远距离了。倒是回过头来说到“知其所止”,对于我们来说,仍具有较深的启发意义。“知其所止”,也就是知道自己应该“止”的地方,找准自己的位置,这一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天地悠悠,过客匆匆,多少人随波逐流,终其一生而不知其所止,尤其是当今时代,生活的诱惑太多,可供的机会太多,更给人们带来了选择的困惑。比如说,在过去的时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人心态平衡,或许还“知其所止”,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可是,进入市场经济时代后,所谓“下海”的机会与诱惑重重地叩击着人们的心扉,读书人被推到了生活的十字路口:何去何从?所止何处?使不少人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精神的流浪儿无家可归。以至于出现了教授卖大饼之类的畸形社会现象。其实,《大学》本身说得好:“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不同的身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所止”,关键在于寻找最适合自身条件,最能扬长避短的位置和角色——“知其所止”。这才是最最重要的。这样一来,教授当然也就不会去卖大饼了!
《大学》的译文 大学的宗旨在于弘扬光明正大的品德,在于使人弃旧图新,在于使人达到最完善的境界。知道应达到的境界才能够志向坚定;志向坚定才能够镇静不躁;镇静不躁才能够心安理得;心安理得才能够思虑周祥;思虑周祥才能够有所收获。每样东西都有根本有枝未,每件事情都有开始有终结。明白了这本末始终的道理,就接近事物发展的规律了。古代那些要想在天下弘扬光明正大品德的人,先要治理好自己的国家;要想治理好自己的国家,先要管理好自己的家庭和家族;要想管理好自己的家庭和家族,先要修养自身的品性;要想修养自身的品性,先要端正自己的心思;要想端正自己的心思,先要使自己的意念真诚;要想使自己的意念真诚,先要使自己获得知识;获得知识的途径在于认识、研究万事万物。通过对万事万物的认识、研究后才能获得知识;获得知识后意念才能真诚;意念真诚后心思才能端正;心思端正后才能修养品性;品性修养后才能管理好家庭和家族;管理好家庭和家族后才能治理好国家;治理好国家后天下才能太平。 上自国家元首,下至平民百姓,人人都要以修养品性为根本。若这个根本被扰乱了,家庭、家族、国家、天下要治理好是不可能的。不分轻重缓急,本末倒置却想做好事情,这也同样是不可能的! 这就叫做抓住了根本,这就叫知识达到顶点了。 使意念真诚的意思是说,不要自己欺骗自己。要像厌恶腐臭的气味一样,要像喜爱美丽的女人一样,一切都发自内心。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哪怕是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也一定要谨慎。品德低下的人在私下里无恶不作,一见到品德高尚的人便躲躲闪闪,掩盖自己所做的坏事而自吹自擂。殊不知,别人看你自己,就像能看见你的心肺肝脏一样清楚,掩盖有什么用呢?这就叫做内心的真实一定会表现到外表上来。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哪怕是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也一定要谨慎。 曾子说:“十只眼睛看着,十只手指着,这难道不令人畏惧吗?!” 财富可以装饰房屋,品德却可以修养身心,使心胸宽广而身体舒泰安康。所以,品德高尚的人一定要使自己的意念真诚。 《诗经》说:“看那淇水弯弯的岸边,嫩绿的竹子郁郁葱葱。有一位文质彬彬的君子,研究学问如加工骨器,不断切磋;修炼自己如打磨美玉,反复琢磨。他庄重而开朗,仪表堂堂。这样的一个文质彬彬的君子,真是令人难忘啊!”这里所说的“如加工骨器,不断切磋”,是指做学问的态度;这里所说的“如打磨美玉,反复琢磨”,是指自我修炼的精神;说他“庄重而开朗”,是指他内心谨慎而有所戒惧;说他“仪表堂堂”,是指他非常威严;说“这样一个文质彬彬的君子,可真是令人难忘啊!”是指由于他品德非常高尚,达到了最完善的境界,所以使人难以忘怀。《诗经》说:“啊啊,前代的君王真使人难忘啊!”这是因为君主贵族们能够以前代的君王为榜样,尊重贤人,亲近亲族,一般平民百姓也都蒙受恩泽,享受安乐,获得利益。所以,虽然前代君王已经去世,但人们还是永远不会忘记他们。 《康诰》说:“能够弘扬光明的品德。”《太甲》说:“念念不忘这上天赋予的光明禀性。”《尧典》说:“能够弘扬崇高的品德。”这些都是说要自己弘扬光明正大的品德。 商汤王刻在洗澡盆上的箴言说”如果能够一天新,就应保持天天新,新了还要更新。” 《康诰》说:“激励人弃旧图新。” 《诗经》说,“周朝虽然是旧的国家,但却禀受了新的天命。”所以,品德高尚的人无处下追求完善。 《诗经》说:“京城及其周围,都是老百姓向往的地方。”《诗经》又说:“‘绵蛮’叫着的黄鸟,栖息在山冈上。”孔子说:“连黄鸟都知道它该栖息在什么地方,难道人还可以不如一只鸟儿吗?”《诗经》说:“品德高尚的文王啊,为人光明磊落,做事始终庄重谨慎。”做国君的,要做到仁爱;做臣子的,要做到恭敬;做子女的,要做到孝顺;做父亲的,要做到慈爱;与他人交往,要做到讲信用。 孔子说:“听诉讼审理案子,我也和别人一样,目的在于使诉讼不再发生。”使隐瞒真实情况的人不敢花言巧语,使人心畏服,这就叫做抓住了根本。 之所以说修养自身的品性要先端正自己的心思,是因为心有愤怒就不能够端正;心有恐惧就不能够端正;心有喜好就不能够端正;心有忧虑就不能够端正。 心思不端正就像心不在自己身上一样:虽然在看,但却像没有看见一样;虽然在听,但却像没有听见一样;虽然在吃东西,但却一点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所以说,要修养自身的品性必须要先端正自己的心思。 之所以说管理好家庭和家族要先修养自身,是因为人们对于自己亲爱的人会有偏爱;对于自己厌恶的人会有偏恨;对于自己敬畏的人会有偏向;对于自己同情的人会有偏心;对于自己轻视的人会有偏见。因此,很少有人能喜爱某人又看到那人的缺点,厌恶某人又看到那人的优点。所以有谚语说:“人都不知道自己孩子的坏,人都不满足自己庄稼的好。”这就是不修养自身就不能管理好家庭和家族的道理。 之所以说治理国家必须先管理好自己的家庭和家族,是因为不能管教好家人而能管教好别人的人,是没有的,所以,有修养的人在家里就受到了治理国家方面的教育:对父母的孝顺可以用于侍奉君主;对兄长的恭敬可以用于侍奉官长;对子女的慈爱可以用于统治民众。 《康浩》说:“如同爱护婴儿一样。”内心真诚地去追求,即使达不到目标,也不会相差太远。要知道,没有先学会了养孩子再去出嫁的人啊! 一家仁爱,一国也会兴起仁爱;一家礼让,一国也会兴起礼让;一人贪婪暴戾,一国就会犯上作乱。其联系就是这样紧密,这就叫做:一句话就会坏事,一个人就能安定国家。 尧舜用仁爱统治天下,老百姓就跟随着仁爱;桀纣用凶暴统治天下,老百姓就跟随着凶暴。统治者的命令与自己的实际做法相反,老百姓是不会服从的。所以,品德高尚的,总是自己先做到。然后才要求别人做到;自己先不这样做,然后才要求别人不这样做。不采取这种推己及人的恕道而想让别人按自己的意思去做,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要治理国家必须先管理好自己的家庭和家族。 《诗经》说:“桃花鲜美,树叶茂密,这个姑娘出嫁了、让全家人都和睦。”让全家人都和睦,然后才能够让一国的人都和睦。《诗经》说:“兄弟和睦。”兄弟和睦了,然后才能够让一国的人都和睦。《诗经》说:“容貌举止庄重严肃,成为四方国家的表率。”只有当一个人无论是作为父亲、儿子,还是兄长、弟弟时都值得人效法时,老百姓才会去效法他。这就是要治理国家必须先管理好家庭和家族的道理。 之所队说平定天下要治理好自己的国家,是因为,在上位的人尊敬老人,老百姓就会孝顺自己的父母,在上位的人尊重长辈,老百姓就会尊重自己的兄长;在上位的人体恤救济孤儿,老百姓也会同样跟着去做。所以,品德高尚的人总是实行以身作则,推已及人的“絜矩之道”。 如果厌恶上司对你的某种行为,就不要用这种行为去对待你的下属;如果厌恶下属对你的某种行为,就不要用这种行为去对待你的上司;如果厌恶在你前面的人对你的某种行为,就不要用这种行为去对待在你后面的人;如果厌恶在你后面的人对你的某种行为,就不要用这种行为去对待在你前面的人;如果厌恶在你右边的人对你的某种行为,就不要用这种行为去对待在你左边的人;如果厌恶在你左边的人对你的某种行为,就不要用这种行为去对待在你右边的人。这就叫做“絜矩之道”。 《诗经》说:“使人心悦诚服的国君啊,是老百姓的父母。”老百姓喜欢的他也喜欢,老百姓厌恶的他也厌恶,这样的国君就可以说是老百姓的父母了。《诗经》说:“巍峨的南山啊,岩石耸立。显赫的尹太师啊,百姓都仰望你。”统治国家的人不可不谨慎。稍有偏颇,就会被天下人推翻。《诗经》说:“殷朝没有丧失民心的时候,还是能够与上天的要求相符的。请用殷朝作个鉴戒吧,守住天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就是说,得到民心就能得到国家,失去民心就会失去国家。 所以,品德高尚的人首先注重修养德行。有德行才会有人拥护,有人拥护才能保有土地,有土地才会有财富,有财富才能供给使用,德是根本,财是枝末,假如把根本当成了外在的东西,却把枝末当成了内在的根本,那就会和老百姓争夺利益。所以,君王聚财敛货,民心就会失散;君王散财于民,民心就会聚在一起。这正如你说话不讲道理,人家也会用不讲道理的话来回答你;财货来路不明不白,总有一天也会不明不白地失去。 《康浩》说:“天命是不会始终如一的。”这就是说,行善便会得到天命,不行善便会失去天命。《楚书》说:“楚国没有什么是宝,只是把善当作宝。”舅犯说,“流亡在外的人没有什么是宝,只是把仁爱当作宝。” 《秦誓》说:“如果有这样一位大臣,忠诚老实,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本领,但他心胸宽广,有容人的肚量,别人有本领,就如同他自己有一样;别人德才兼备,他心悦诚服,不只是在口头上表示,而是打心眼里赞赏。用这种人,是可以保护我的子孙和百姓的,是可以为他们造福的啊!相反,如果别人有本领,他就妒嫉、厌恶;别人德才兼备,他便想方设法压制,排挤,无论如何容忍不得。用这种人,不仅不能保护我的子孙和百姓,而且可以说是危险得很!”因此,有仁德的人会把这种容不得人的人流放,把他们驱逐到边远的四夷之地去,不让他们同住在国中。这说明,有德的人爱憎分明,发现贤才而不能选拔,选拔了而不能重用,这是轻慢:发现恶人而不能,了而不能把他驱逐得远远的,这是过错。喜欢众人所厌恶的,厌恶众人所喜欢的,这是违背人的本性,灾难必定要落到自己身上。所以,做国君的人有正确的途径:忠诚信义,便会获得一切;骄奢放纵,便会失去一切。 生产财富也有正确的途径;生产的人多,消费的人少;生产的人勤奋,消费的人节省。这样,财富便会经常充足。仁爱的人仗义疏财以修养自身的德行,不仁的人不惜以生命为代价去敛钱发财。没有在上位的人喜爱仁德,而在下位的人却不喜爱忠义的;没有喜爱忠义而做事却半途而废的;没有国库里的财物不是属于国君的。孟献子说:“养了四匹马拉车的士大夫之家,就不需再去养鸡养猪;祭祀用冰的卿大夫家,就不要再去养牛养羊;拥有一百辆兵车的诸侯之家,就不要去收养搜刮民财的家臣。与其有搜刮民财的家臣,不如有偷盗东西的家臣。”这意思是说,一个国家不应该以财货为利益,而应该以仁义为利益。做了国君却还一心想着聚敛财货,这必然是有小人在诱导,而那国君还以为这些小人是好人,让他们去处理国家大事,结果是天灾人祸一齐降临。这时虽有贤能的人,却也没有办法挽救了。所以,一个国家不应该以财货为利益,而应该以仁义为利益。
参考资料: http://baike。baidu。com/view/4410。htm
《大学》“三纲领”与“八条目”应为一个整体,这是理解《大学》的关键。“三纲领”中的“明明德”主要是指“修身”而言,而“止于至善”则是指“明明德于天下”,即天下人皆能修其身。朱熹改“亲民”为“新民”并非无据,这可以由郭店竹简及《大学》的思想得到证明。“八条目”以修身为界可以划分为两个部分,“正心、诚意、格物、致知”四项乃是修身的工夫,它与后者是一种交叉的关系,而不是并列的关系,“八条目”严格说来应为“四条目”;
《大学》强调“以修身为本”,主张由修身达到天下的平治,这种由“内圣而外王”的实践方法显然直接影响到孟子,而与荀子关系不大。孟子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於掌。诗云:‘刑於寡妻,至于兄弟,以御於家邦。’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孟子·梁惠王上》)以及“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公孙丑上》)正是对前者的发展;荀子虽然也讲修身,但他所谓的修身主要是通过实践外在的礼仪来完成,是由“立外王而成就内圣”(20),与《大学》思路并不相同;
《大学》讲“正心”,以“正心”为修身的主要手段,而“正心”又包括“诚意”与“致知”两个方面,“诚意”由内而外,“诚于中,形于外”,表现为内在自觉活动;而“致知”前面说过,主要是对礼的知,它由外而内,以外在的“知”(礼)使心得到充实、安顿;
《大学》的心似具有道德心与认知心的双重内含,前者影响了孟子,后者则启发了荀子;
《大学》以“明明德于天下”为“至善”,把最高的价值追求落实在天下每个人的“明德”之中,使其内在化、精神化,这显然与思孟一派关系密切,而与荀子重视外在的制度礼仪,以“礼义法度”为最终的归宿有所不同;
《大学》的思想虽具有二元的倾向,对以后孟子、荀子均有所影响,但就其思想的主要性格而言,似与思孟一派关系更近,将其看作思孟学派的一个环节可能更为合适。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
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
《诗》云:“瞻彼淇澳,べ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亻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讠宣兮!”“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亻间兮”者,恂忄栗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讠宣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
《诗》云:“於戏,前王不忘!”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
《康诰》曰:“克明德。”《大甲》曰:“顾讠是天之明命。”《帝典》曰:“克明峻德。”皆自明也。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康诰》曰:“作新民。”《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
《诗》云:“邦畿千里,维民所止。”《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诗》云:“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