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身田园 半世蹉跎马致远《叹世》
东篱半世蹉跎,竹里游亭,小宇婆娑。有个池塘,醒时渔笛,醉后渔歌。严子陵他应笑我,孟光台我待学他。笑我如何?倒大江湖,也避风波。
马致远摘取陶渊明“采菊东篱下”诗句而自号“东篱”,借以表明其寄身田园、寄情世外的志趣。正像他在《悟迷》中所自嘲的那样:“天公放我平生假,剪裁冰雪,追陪风月,管领莺花。”明明是怀才不遇,却故作旷达,要主宰起风花雪月来。为此,他精心设计了自己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这支小令就是对它的具体描述。在那通幽的竹径中,隐映着一座小巧的游亭,而走到竹径的尽头,就是小巧的庭院。形容这座庭院用了“婆娑”二字,婆娑的含意很丰富,不只展现了花木的繁茂,而且透露了其中飘荡翩跹的一种动感,使这恬静的小院洋溢着生气,既诱人又足令人忘情。一个经历了“半世蹉跎”的老人憩息于此,陶然忘机,自不难想见。然而主人公对生活的设计尚不止于此。在庭院后面另有一池清水,在那小小池面上更漂浮着扁舟一叶。主人公在扁舟之上,醒的时候轻声吹起渔笛,醉酒之后又放声唱起渔歌,其胸中的郁闷亦于此得到尽情的宣泄。于是,不平的心境得到了暂时的平衡,沉浸在一种所谓“心旷神怡,宠辱皆忘”的心态之中。这时候,什么“密匝匝蚁排兵,乱纷纷蜂酿蜜,闹穰穰蝇争血”人世间争斗,什么“无也闲愁,有也闲愁,有无间愁得白头”样的人世间烦恼,统统抛诸脑后。主人公孑然一身,怡然自得,完全陶醉在自己精心设计的小天地里。而这正是他“半世蹉跎”换来的大彻大悟。
有趣的是马致远的另一首散套《半世逢场作戏》也是以他的“小宇”来寄情的,几乎可以视为这支小令的铺排。其中就有这样的句子:“茅庐竹径,药井蔬畦,自减风云气。”一语道破其寄情田园的目的就在于抑制自己那愤世嫉俗的风云气概。而为了达到这一境界,又经历了多么大的蹉跎,付出了多么大的痛苦啊!所以,表面上看起来,小令的前半部表现了作者在恬静的田园生活中得到了寄身世外、与世无争、六根清静的无限乐趣,其实,却蕴含了内心的波澜起伏,表明他正在出世与入世的极度苦闷中挣扎。“自减风云气”——这种人为的甚至不无造作的恬淡心态,才是最真实的夫子自道。
“严子陵他应笑我”。严子陵即严光,年少时曾与东汉光武帝刘秀一起游学,待刘秀称帝,他就变换姓名隐逸了起来。刘秀派人四处寻访,征召到京,委以谏议大夫,竟不受,终隐于富春江。相较而言,马致远虽也高唱隐居,却远没有这位严光先生来得彻底,不仅担任着“江浙行省务官”(一作“江浙省务提举”,此据《录鬼簿》)这样的小官,而且用作避世超俗的这座茅庐小宇很可能就处在闹市之中,所以才怀疑严子陵若在世,一定会嘲笑他的假正经,而非真隐士了。当然,如果能够想像自己会受到别人的指责,也意味着作者自料难以彻底摆脱尘世的绊羁,他的头脑还是清醒的。
难解的是下一句:“孟光台我待学他。”这“孟光台”者何许人?遍查字书、求教方家,皆不得其解,笔者自不敢妄断。鉴于依曲律此句与上句为对偶,可以肯定“孟光台”与“严子陵”是相对应的三字姓名,只是尚不知其出处罢了。但是,从下面曲词来揣测,这“孟光台”纵使不是“东方朔”三字的误植,也该是类似东方朔一流的人物。这种设想虽近荒诞,却也有如下的依据。东方朔者乃西汉武帝之弄臣,待诏金马门,官至太中大夫,以滑稽善辩名于世。据《史记·滑稽列传》记载:听到朝中以“狂人”呼之,东方朔回答说:“如朔等,所谓避世于朝廷间者也。古之人,乃避世于深山中。”并乘酒酣,据地而歌曰:“陆沉于俗,避世金马门。宫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庐之下。”金马门本宦者署门,后世沿用作官署代称。马致远既不能如严子陵那样弃官而去,隐逸江湖,只能效仿东方朔辈,所谓“避世金马门”,以求得一种心灵上的安慰,或自我解嘲了。
倘若如上臆说可以成立的话,那末,马致远就可以向严子陵反唇相讥了:“笑我如何?”我又有什么可被嘲笑的呢?你隐逸于深山蒿庐之下固然是隐士的行藏,可我隐逸于官署衙门之中也是有前贤可鉴的行径啊!故尔随即发出请人谅解的呼吁:“倒大江湖,也避风波!”“倒大”,词曲中常用语,乃大、绝大之意。全句的意思很明确:不只湖畔港湾,即或白浪滔天的偌大湖面上,也自有躲避风波的办法。所谓江湖也避风波,其实是用来借喻官场中亦可求隐。这样一种阿Q式的心态,在怀才不遇或愤世嫉俗的士大夫群中颇具代表性,晋人邓粲就曾发表过这样的高论:“夫隐之为道,朝亦可隐,市亦可隐。隐初在我,不在于物。”(《晋书·邓粲传》)马东篱沉寂下僚,既不齿于官场的腐败,不肯与之同流合污,又无力摆脱或与之抗争,于是,在官署之旁、闹市之中苦心经营了一片精巧的小天地,虽比不上前辈隐士超世脱俗的大气魄,亦可略效其遗风,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从中得到一种聊以自慰的心态平衡。这篇《叹世》所透露的正是马神仙的这样一种隐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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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武帝时,齐人有东方生名朔,以好古传书,爱经术,多所博观外家之语。朔初入长安,至公车上书,凡用三千奏牍。公车令两人共持举其书,仅然能胜之。人主从上方读之,止,辄乙其处,读之二月乃尽。诏拜以为郎,常在侧侍中。数召至前谈语,人主未尝不说也。时诏赐之食於前。饭已,尽怀其馀肉持去,衣尽污。数赐缣帛,檐揭而去。徒用所赐钱帛,取少妇於长安中好女。率取妇一岁所者即弃去,更取妇。所赐钱财尽索之於女子。人主左右诸郎半呼之“狂人”。人主闻之,曰:“令朔在事无为是行者,若等安能及之哉!”朔任其子为郎,又为侍谒者,常持节出使。朔行殿中,郎谓之曰:“人皆以先生为狂。”朔曰:“如朔等,所谓避世於朝廷间者也。古之人,乃避世於深山中。”时坐席中,酒酣,据地歌曰:“陆沈於俗,避世金马门。宫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庐之下。”金马门者,宦者署门也,门傍有铜马,故谓之曰“金马门”。时会聚宫下博士诸先生与论议,共难之曰:“苏秦、张仪一当万乘之主,而都卿相之位,泽及后世。今子大夫修先王之术,慕圣人之义,讽诵诗书百家之言,不可胜数。著於竹帛,自以为海内无双,即可谓博闻辩智矣。然悉力尽忠以事圣帝,旷日持久,积数十年,官不过侍郎,位不过执戟,意者尚有遗行邪?其故何也?”东方生曰:“是固非子所能备也。彼一时也,此一时也,岂可同哉!夫张仪、苏秦之时,周室大坏,诸侯不朝,力政争权,相禽以兵,并为十二国,未有雌雄,得士者强,失士者亡,故说听行通,身处尊位,泽及后世,子孙长荣。今非然也。圣帝在上,德流天下,诸侯宾服,威振四夷,连四海之外以为席,安於覆盂,天下平均,合为一家,动发举事,犹如运之掌中。贤与不肖,何以异哉?方今以天下之大,士民之众,竭精驰说,并进辐凑者,不可胜数。悉力慕义,困於衣食,或失门户。使张仪、苏秦与仆并生於今之世,曾不能得掌故,安敢望常侍侍郎乎!传曰:‘天下无害菑,虽有圣人,无所施其才;上下和同,虽有贤者,无所立功。’故曰时异则事异。虽然,安可以不务修身乎?诗曰:‘鼓锺于宫,声闻于外。鹤鸣九皋,声闻于天。’。苟能修身,何患不荣!太公躬行仁义七十二年,逢文王,得行其说,封於齐,七百岁而不绝。此士之所以日夜孜孜,修学行道,不敢止也。今世之处士,时虽不用,崛然独立,块然独处,上观许由,下察接舆,策同范蠡,忠合子胥,天下和平,与义相扶,寡偶少徒,固其常也。子何疑於余哉!”於是诸先生默然无以应也。建章宫后合重栎中有物出焉,其状似麋。以闻,武帝往临视之。问左右群臣习事通经术者,莫能知。诏东方朔视之。朔曰:“臣知之,愿赐美酒粱饭大飧臣,臣乃言。”诏曰:“可。”已又曰:“某所有公田鱼池蒲苇数顷,陛下以赐臣,臣朔乃言。”诏曰:“可。”於是朔乃肯言,曰:“所谓驺牙者也。远方当来归义,而驺牙先见。其齿前后若一,齐等无牙,故谓之驺牙。”其后一岁所,匈奴混邪王果将十万众来降汉。乃复赐东方生钱财甚多。至老,朔且死时,谏曰:“诗云‘营营青蝇,止于蕃。恺悌君子,无信谗言。谗言罔极,交乱四国’。愿陛下远巧佞,退谗言。”帝曰:“今顾东方朔多善言?”怪之。居无几何,朔果病死。传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之谓也。
译注:
原文出自:《史记·滑稽列传》
意思是:“隐居在世俗中,避世在金马门。宫殿里可以隐居起来,保全自身,何必隐居在深山之中,茅舍里面。”
所谓金马门,就是宦者衙署的门,大门旁边有铜马,所以叫做“金马门”。
避世金马:比喻身为朝官而逃避世务。
(不是有“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市”之说么?)
示例:人有讥其靖默不能趣时者,逊常服东方朔之言,陆沉世欲,~,何必深山蒿芦之下,遂借陆沉公子为主人,拟《客难》,制《客诲》以自广。★《北齐书·文苑传·樊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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