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书城得南面,半床明月半床书。
下联为一生剑胆一生孤。
此外,另有三更有梦书当枕。
常用于形容高洁之士。
借阅
与同事探讨归有光的《项脊轩志》,说到震川先生在简陋书屋中快乐的读书生活。项脊轩本是百年老屋,尘泥渗漉,震川先生稍为修葺,书屋变成他心中的一道人生风景线。他这样写书斋:“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而庭阶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
我说归有光其实修补的是自己的心境。房屋还是那个房屋,依旧老旧、破烂,只是不再雨泽下注罢了,但震川先生用四扇窗打通了光明和阳光的隔阂,并在书窗之上升起一轮皎洁的明月。于是他成为自然的主人,与小鸟和桂树为友,偶尔让思绪的翅膀放飞,让自己的身影在桂树斑驳的影子中摇曳;成为屋子和书的主人,在故纸堆中,他的心灵与先贤对话,与清风明月对话。
同事对文中的“借书满架”有不同的看法。我认为借就是借来的,归有光家道衰微,大概买不起多少书,他看的书大半是借阅的。我还引用袁枚《黄生借书说》的一句话“书非借不能读也”。同事反问,震川先生有钱修房,难道没钱买书?家道再衰微,归家这个书香门第还会把书卖了?我被问住了,想起自己过去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勒紧裤腰带也要买书。书,是很多读书人(包括我在内)安身立命的寄托。对一个嗜书如命的人来说,除了书,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
同事说出自己的看法。他说“借书满架”中的“借”其实是“藉”, 按《辞海》注,“借”亦通“藉”,“错乱不整貌”。这里的“借书”应解为“纵横交错的书”。归有光专注于书中的世界,无意收拾整理,以致书枕藉书,显得有些狼藉。
我到过一些读书人的书房,看见他们桌上的书经常散乱地堆积在一起,我自己也这样。不是懒于收拾,读书讲究的是随意,书自然也放得随意。把书码得齐整,更像是装潢。归有光在书桌前独自安静地坐着,偃仰啸歌,悠然自得,其乐何极!读书不应是苦读,如果不是为了蝇营狗苟地钻营名利,读书是快乐的。如果读书的味道是苦的,还会有那么多的人乐此不疲吗?
想起了古人写堆书的诗句。庾信《寒园即目诗》:“游仙半壁画,隐士一床书。”卢照邻《长安古意》:“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需要说明的是,诗中的“床”并不是一些浅尝辄止的人理解的用来睡觉的床,而是几案。诗人读过书后,随手就放在桌上,读的书多了,自然就枕藉在一起。现代诗人余光中也说:凡有几本书的人,大概都会了解,理书是多么麻烦,同时也是多么消耗时间的一件事。结果他的书斋不时闹“书灾”。
不是读书人慵懒,他们宁愿把整理书的时间更多地用于读书,在书中做眼睛的旅行,心灵的散步。说得酸一些,借书满架满桌,他们多少有些坐拥书城的感觉。“丈夫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更主要的是,读书追求的是悠然闲适随意,书散乱就让它们散着、乱着,读书人的生活本来就不是整饬的格律诗,而是一篇形散神聚的散文。
还有更随意的,我读过作家刘萧无的两句诗:“有限文章无限泪,一床明月半床书。”这里的“床”可以理解为几案或床铺,我倾向于后一种理解。超越了功利,读书讲求的是闲心闲情,不一定都要正襟危坐,有时选择半倚在床上,也是很闲散闲适的姿势。
如果困了,就如台湾女作家琦君所写的那样:三更有梦书作枕。
这句话是后人根据《魏书·李谧传》:“每曰:‘丈夫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遂绝迹下帏,杜门却扫,弃产营书,手自删削,卷无重衤复者四千有馀矣。”而来,后因以“坐拥百城”比喻藏书丰富。 希望能帮到你